當大家都已經不再帶著筆,帶筆的人變得與眾不同
大家經常在Facebook上面,或Line上面,一個晚上和朋友們風花雪月地聊個幾千字,但,都是片片斷斷,以貼圖或語氣詞為主。
這城市的人,有些文字,根本已經永遠的失去了。
來說個小故事:
應該也算是作家的我,這週末例行來到某條河邊的醫院旁。午后傭懶的2點整,世界只有我一人,所有人都一團團去登山、去游泳、去逛街看電影了,這條住宅區的街上幾乎沒有開著的店。我肚子餓,路邊一停,來到一家門兒半掩的小吃攤,外面擺了一桌,桌上還有一壺水。
「店還開著嗎?」我向黑壓壓的店內喊著。
一個阿婆在黑暗中探出頭,她不開燈應是為了省電。「有啊。」我對這個太詳和的環境能煮出東西不太相信,但還是看著菜單點了炒飯和滷味。
裡面太黑,怕老鼠,只敢坐在外面這桌,張腿一跨,輕輕的坐上高凳,以免它垮。這綠色塑膠色的桌面摸起來油滋滋的,還好是坐在室外,空氣太新鮮,桌上很髒我也不以為意了。鳥兒從右到左、左到右竄飛到不遠對面的騎樓,提醒我「這是快樂的一刻」,輕風徐徐,撫向我的臉,把毛細孔吹開了。
來了。金黃色的炒飯,魯蛋與海帶切在旁邊,熱騰騰的白煙,震動著邊緣幾顆熱火炒得乾爽俐落的飯粒……但我放著不吃,手上拿一張小紙條,「先寫完這一景再吃。」我告訴自己。
我握著筆,呼呼呼的寫,這時候阿婆不知跑哪裡去了,我也沒有回頭,只是一直寫一直寫,寫了昨天題目,寫了前天題目,寫下了好多好多乖誕的創意想法……字跡不怎麼好看。
我看著我的字,心想,「已經沒關係了。」我回家就會把所有的字打進電腦裡,然後我會印出來,以印刷字的模樣永遠的留存下來。而這個所謂「手稿」,不到明天,就會被我撕卸成三大塊,丟到最不可能被撿起來看到的垃圾筒裡。
就在這時候,眼睛餘光突然看到對面有人往我的方向跑過來。
他跑得真急,這馬路上又沒車子,我睜大眼睛望著他,離我愈來愈近。
「先生,」他說。
「能不能……能不能,借我一下你手上的筆!」
借筆?
好啊!
他拿了我的筆,開始在一張紙上寫字,我忍不住,偷瞄了他那張紙一眼。
「……二點半來過,屋主不在,有事請打……。」原來,他好像想拜訪對面的屋主,撲了空,想留一封信給他,表示來過。
然後我發現:哇,他的字,寫得真醜!比我寫得還醜!這個人長這麼大叢,寫的字像小學生一年級!
我也暗忖,好特別的一天!回台北後到哪裡一定帶著一枝筆寫東西。我常常在這個城市人們面前使用我的筆,我在捷運拿出我的筆,我在計程車拿出我的筆,我一邊逛街一邊拿出我的筆,我吃飯吃到一半也拿出我的筆,但,從沒有人向我要過筆?
不知道還幾個人注重這種東西,又注重多少?我看過捷運車廂裡有人拿出行事歷在寫東西,有人捲著一本英文單字在猛K,有人拿出手機玩著俄羅斯方塊;大家都在加強自己的「競爭優勢」,這商業競爭的世界中,少了一點藝術的味道。
第一個失去的是「字」。第二個失去的是「文」。當「文」與「字」都失去了,我們還是有文字,還是有文化,還是充份的表達自我,但我們失去了一個「人人可練,人人可秀」的東西。而現代人,暫時還沒有想出一個替代品出來。
沒關係,至少現在可以確定的是,
當大家都已經不需要再帶著筆,我們帶著筆,反而可以與眾不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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